01

每个女孩心里都曾住着一个邻家哥哥。

其实每个男生心里，又何尝不曾暗恋过一个隔壁的小姐姐。

我的暗恋从童年开始。

她叫刘诗曼，一个我至今念起来，还会心动的名字。

02

刘诗曼比我大3岁。

那时候，我们住在同一栋楼，她家在五楼，我家在三楼。

童年的刘诗曼走的是高冷路线，很少跟院里的孩子一起疯玩。

每次看到她时，都背着一个画夹，去学画画。

她爸是县城的玉器雕刻师，她妈在图书馆工作，一家三口，是我们院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。

印象中，夏天的傍晚，我们一群熊孩子在院子里玩，别人家的窗口时不时传来夫妻吵架的声音，只有刘诗曼家，有钢琴声，小提琴声，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歌声。

每一次，我都能准确从那三人小合唱里，找到刘诗曼的声音，忍不住在内心感叹：天籁之音。

在跟小伙伴们疯狂笑闹时，我总是忍不住张望他们家窗口，好奇那样的生活。

每一次刘诗曼偶然出现，我总是会心跳加速，不自觉的整整头发和衣服。

03

千万别以为小孩就不懂爱情。

大概从6岁起，我就每天在楼下等她，只为多看她一眼。

后来上学了，掐准她每天几点上学，然后一路跟着她去学校，晚上放学，再一路跟在她后面回家。

那时候，妈妈和邻居郭阿姨开玩笑地定了娃娃亲。

所以，每次郭阿姨都让她家琳琳跟我一起走。

我并不讨厌琳琳，但我怕她跟着我会让刘诗曼误会。

所以，琳琳每次让我等等她的时候，我就特别大声地说：“别跟着我。”

这句话，其实不是说给琳琳听的，而是希望刘诗曼能够听见。

可就算她听见了也并不在意。

我一度怀疑，天女下凡样的她，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。

然而，越是如此，我对她的仰望也就越不能自拔。

04

记得小学三年级的冬天，小城下了一场大雪。

我和一群小伙伴在院子里打雪仗，堆雪人，一连堆了好几个奇形怪状的雪人，欢乐无比。

也许是我们的笑声太大，那天，大家都回家后，刘诗曼居然破天荒地下楼了。

看到她，我立马返了回来，主动帮她捏雪球，给她介绍小伙伴们做的雪人。

后来，她回家拿了水彩笔，给小雪人们化了妆。

我至今仍记得那些被她画龙点睛后的雪人，顿时就有了生命般的灵动。

最后，她解下粉色围巾，给我做的熊猫雪人戴上，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
三天后，雪人融化了，我为此大哭了一场。

我妈骂我没出息，她哪里知道，于我来说，那不是一个简单的雪人，而是一个被刘诗曼赋予了灵魂的天使。

05

第二天的上学路上，我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刘诗曼。

结果，她突然停下来，等我慢吞吞地走上来后，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。

那是一张跟我的雪人一模一样的画，就连围巾的细节都丝毫不差。

她说：“马壮，送给你，这样你的雪人永远都不会化了。”

我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她居然叫了我的名字，跟任何人叫的都不一样，比任何人叫得都好听。

那一整天，我满脑子都是她那句“你的雪人永远都不会化了”。

那份无法声张的狂喜，时至今日都无比清晰。

06

那时候，暗恋刘诗曼的男生不止我一个。

从小学五年级开始，我就受很多男生之托，给她传递情书。

每一次，刘诗曼都会让我帮忙销毁那些信件，并托我转达那些男生：“你的好意我收到了，谢谢。”

她的拒绝，从来都是这么得体而不伤人。

而我，整个少年时期，都不曾有勇气给她写情书。

是的，我怕收到她的谢谢。

事实上，那时的我，虽然强烈地喜欢她，但也特别自知：成绩平平，相貌平平，才艺平平，家境平平的自己，如何配她？

还不如就像她希望的那样，做她眼里一个忠实而诚恳的迷弟。

07

我上高中的同一年，刘诗曼考入北京一所知名的美院。

为此，她爸妈请亲朋好友去吃谢师宴。

在县城最好的饭店，刘诗曼落落大方地给大家唱了一首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。

而我呢，真的就像自家小弟一样，帮刘爸爸搬酒、布烟，忙活得满头大汗。

那天，我远远地看着唱歌的她，在心里说：刘诗曼，咱们高处见。

08

整个高中时代，我只见过刘诗曼两次。

她很忙，很多个寒暑假都没回来。

而我也一样，自觉地发奋读书，人生目标只有一个：北京。

三年后，我如愿以偿。

记得我出现在刘诗曼面前时，她特别开心。

本来想拍我头的她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够不到了。

于是，她拍拍我的肩膀，调侃道：“马壮，这三年吃化肥了吗？”

我多想告诉她，是思念让我疯长的。

但那时的我，依然不认为自己有向她表白的资本。

09

在北京读书的四年，我经常见到刘诗曼。

那会，她已经实习，后来又在一家动漫公司上班。

每次见面，她都会带我吃好吃的，我抢着买单，她就会生气：“我是姐姐，跟我吃饭，轮不到你买单。”

我也去过她的公司，职场里的刘诗曼干练帅气。

我就去过那么几次，也明显感觉到，好几个男同事喜欢她。

甚至其中一个加了我的微信，对我各种溜须拍马，希望可以通过讨好我，迂回追到她。

可是，从小到大习惯于被追求的刘诗曼，似乎对谁都礼貌友好，但对谁都不动心。

我曾经问她：“为什么不谈恋爱？”

她说：“心里有人了呀。”

我的心就像掉进冰窖一样，但还是问出了那句：“他是谁？”

结果，她有些忧伤地回答：“一个不可能的人。”

我从没见过，骄傲的刘诗曼脸上的表情那么落寞，甚至悲伤。

10

关于那个不可能的人，我心里有一万种猜测。

有妇之夫、高官、富豪……

而她，真的就因为这样一个不可能的人，拒绝其他的人吗？

甚至一向开明淡定的刘爸刘妈都给我打电话，让我做她的思想工作。

我把这些话转告给刘诗曼时，她笑得前仰后合，然后问我：“那你答应了吗？”

我突然正色道：“嘴上答应了，可心里很反对，刘诗曼，你觉得我怎么样？”

这一次，她笑得更凶了：“马壮，我上幼儿园的时候，你还没出生呢，我上小学的时候，你还尿床呢，这辈子，你别想在我面前装大人，你就是80岁了，在我这里，也是弟弟。”

那会，我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。

只盼着自己在北京把根扎得再深一些，工作再出色一些。

我一直觉得，配得上她的人，必须足够优秀。

而如果还不配，那只说明我努力得还不够。

11

大学毕业第三年，我升至部门主管，年薪翻了倍。

我升职加薪后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找刘诗曼。

这一次，我觉得自己有跟她摊牌的资本，至少在经济上，有了议价的实力。

但见面后，她却告诉我，刚好也有事要找我。

她说她要回老家了，三天后的飞机。

12

那天，刘诗曼第一次告诉我她的秘密，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。

从小到大，她一直喜欢教她画画的李老师。

他大她15岁。

是那种高山仰止，不求拥有，只求仰望的喜欢。

她本来想把这种喜欢带到坟墓里去。

但就在一个月前，李老师和师母遭遇车祸，师母当场身亡，李老师脊髓受伤，腰部以下全部失去知觉。

他们唯一的女儿远嫁加拿大，刚生下一对双胞胎，回国照顾他也不太现实。

而我听到的重点是，刘诗曼要回去照顾他，帮他打理荒芜的画室，也帮他重建对生活的信心。

她说：“像他那样可敬可爱的人，人生不应该有颓废与放弃。”

13

那天，我整个人都惊呆了。

这就是刘诗曼，永远不走寻常路、内心别有洞天。

我提醒她：“县城那么小，你做好应对各种流言蜚语的准备了吗？你想过没有，这个时候回去，别人会怎么看？你们之间所有的师生情，甚至清白，都会被污名化。”

刘诗曼微微一笑：“不管我从前对老师是师生情，还是单相思，但现在我很清楚，我是他的门徒，是以一个弟子的身份回去帮他撑起生活，撑起他热爱的画室，从前清白，以后只会更加清白，而且，我既然决定回去，就做好了应对这一切的准备。”

“这是你的一厢情愿，李老师呢？你放弃北京的大好前程回去，他怎么可能接受你的这番好意？”我反问道。

“我已经提前做了准备，我回去是加盟他的画室，当合伙人，他也已经知道了，我在北京过的‘很惨’，回去是求收留。”

刘诗曼的语气那么坚定勇敢，让我所有挽留的话，都说不出口。

说了，我就在精神上矮她一万分。

沉默了一会，她淡淡地说：“马壮，你能理解我吗？”

她这句话，碰到了我的七寸，如果是别人，我不理解，但她是刘诗曼，是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仰望的那个人，恰如她对李老师的那份敬仰。

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份“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”“为你，千千万万遍”的无怨无悔。

14

认识刘诗曼25年，我从未见她如此的儿女情长过。

但让她如此这般的那个人，却不是我。

那天，我所有准备好的告白都没有说出口，而对她的担心与劝解，也同样没有说出口。

她一直是超级有主见的女孩，她决定的事情，其实没人能够改变。

我那么喜欢她，她想要祝福，我就真的只能祝福。

我对她说：“以后，有任何困难，精神的，物质的，我一直都在。”

她微笑着，没有点头，也没有拒绝。

15

刘诗曼离开北京，是我去送的。

当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，我的泪再也控制不住。

她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自己的心之所向，而我的人生，突然失重。

我答应她，有时间就回老家去看她。

但我失言了。

此后几次，我回老家，都没有去见她，只是从爸妈那里得知，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，包括李老师的。

她给李老师请了保姆，负责照顾饮食起居，而她则负责陪伴开导，让他重拾画笔，重新走进课堂。

他们的培训班，在县城很有名气……

我妈还说，刚开始大家还对她指指点点，说她可能多年以前就是李老师的小三。

包括刘爸刘妈，差点和她断绝亲子关系。

可是，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有些清白与高尚，时间自有答案。

从前，他们是县城里茶余饭后的佐料，现在，认识不认识的人，见到她，也会毕恭毕敬地喊一声：“刘老师。”

她和李老师的师生情，成了县城的一个传说。

16

妈妈说得云淡风轻。

但每一次听到刘诗曼的消息，我内心都翻江倒海，无法释怀。

我甚至曾暗戳戳地想过，也许有一天，她对李老师最初的崇拜被残酷的生活消蚀殆尽，她还会回到北京，我依然还有机会。

可是，一年又一年，年轮都指向了2021，我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。

2021年的元旦，我借着年假和公假的机会，回了老家。

我给自己的时间就是三十岁。

如果而立之年，我依然等不到她，那就放下。

17

那天，老家下了好大的雪，我在学府路上，找到了那家画室。

窗外大雪纷飞，但教室里灯光通明。

李老师在教学生们画画，没课的刘诗曼也坐在学生中间。

即便隔着风雪与玻璃，我还是真切地看到她看向李老师的眼神，干净温柔明亮，像遥望举头明月。

这样的她，依然是我心口的朱砂痣，头顶的白月光。

那一刻，我嫉妒，也感动。

这世间的男女，也可以有第三种情感，不是得到或失去，而是守护。

守护尊严，守护理想，守护一份稀缺的纯洁。

18

佛说，所有遇见，都是一种偿还。

那一刻，我信了。

在这个薄情而多情的时代里，她依然那么美好单纯善良骄傲，一如人生初见。

她从来不曾属于我，但她从没辜负我少年时的喜欢，她值得我所有心心念念的时光。

2021年都来了，我的三十为期也到了。

可是，我突然想反悔了。

我想再等一等她。

如果对的人是她，我愿意一直等下去。